【东西评论】 博励治为何会输?卡尼为何会赢?加拿大人选择了怎样的未来?

作者 木然

博励治一直在做一件事情,就是极度亢奋地在描述我们的国家如何沦陷,如何成为世界的负能量——毒品泛滥、罪犯横行、性别混乱、入不敷出、民不聊生……而要将加拿大人民拯救出来,唯一的办法是不需要信任办法,只需要信任他,他是拯救加拿大的“天人”,天啊,我们真的要感谢特朗普(Donald Trump)对加拿大的威胁和企图,他令我们警醒一山不能出两虎,“虎”是恶虎的“虎”。

本文标题中的第三个问题先由木然回答。当尘埃落定、噪音消停的此刻,毫无悬念地,联邦自由党在昨晚的大选中赢得少数政府(Minority Government),卡尼(Mark Carney)成为新一届政府的总理。未来数年,卡尼将带领加拿大在这场史无前例的“世界关税大战”中迎击美国特朗普政府。加拿大人给了“银行家”卡尼一个机会。

卡尼的自由党赢得少数政府对加拿大人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最直接的答案是“不幸”两个字。以木然的期待,自由党要不就是输掉,要不就是大赢,不输不赢的少数政府,很容易令加国重蹈杜鲁多时代。

为何这样说呢?目前自由党在343席中赢得168席、保守党获144席、魁人政团获23席、新民主党获7席、绿党获1席。换言之,未来自由党政府要做任何决策,都只有与新民主党合作才能推动议案的通过,这对于加国民众是最熟悉不过的场景叙事。卡尼前的联邦自由党之所以有折堕的“杜鲁多时代”,除了有自由党理念的原因,也除了有杜鲁多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前朝处于少数政府,令杜鲁多处处委身于新民主党的驵勉诚(Jagmeet Singh),于是各种政治正确的理念得以藉机膨胀,各种福利开支挥霍无度,这是两个左翼联盟的结果。

而在卡尼1.0时代,在南方的威胁下这种政治结构不是好事。银行家总理处处受到反对党的掣肘,就如一个企业的CEO与一个反对他的董事会合作,难以发挥出过人的魄力,在冲锋陷阵时顾虑多多、患得患失。加上本届大选保守党党领博励治(Pierre Poilievre)和新民主党党领驵勉诚(Jagmeet Singh)双双在本选区失守落选,这势必改变了加拿大政坛的领导力结构,令在繁乱的局势中徒添变数。

那选民为何不给博励治机会呢?以木然本人为例,我原本很不想投自由党一票的,因为假如再给自由党4年,对加拿大的政治生态有百害无一利。人生有多少个14年,偏偏你把最希望的14年给了它,这不是进步,而是盲目。

但是,我最终还是把选票给了自由党,因为牙尖嘴利的博励治太不靠谱。从他浮出政治水面的那刻起,我的感觉是我要接受的人竟然是个幼稚版的特朗普,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博励治一直在做一件事情,就是极度亢奋地在描述我们的国家如何沦陷,如何成为世界的负能量——毒品泛滥、罪犯横行、性别混乱、入不敷出、民不聊生……而要将加拿大人民拯救出来,唯一的办法是不需要信任办法,只需要信任他,他是拯救加拿大的“天人”,天啊,我们真的要感谢特朗普(Donald Trump)对加拿大的威胁和企图,他令我们警醒一山不能出两虎,“虎”是恶虎的“虎”。

依赖自媒体、攻击传统传媒、高举“加拿大优先”的A货大旗、以及誓言会祭出“但丁条约(notwithstanding clause)绕开议会坐大总理的权力打击罪犯……这一出出戏目前正在邻国上演,加拿大人在长达百日的恐吓中,哪怕博励治是井绳,选民也会把它看成出击的“蛇”。

所以博励治的失败也是毫无悬念。加拿大人不想做农夫,尽管他一直在刷前总理哈珀政治信任的信用卡,以及一张含金的特朗普金卡,选民还是抛弃了他。

至于博励治会否继续担任保守党党领,我相信他暗示会继续领导联邦保守党只是一厢情愿而已。保守党内部传统的政治力量从来没有偃旗息鼓刀枪入库,就算真有新当选的保守党议员愿意让位给博励治,博励治也无以为报。这真是风水轮流转,一个多月前才暗讽卡尼是没有议席的总理的博励治,如今沦落为没有议席的党领等待上天打救,这种政治不成熟及为人处事的嚣张为博励治的失败埋下了伏笔。

接下来,木然从众多评论中翻译出两篇代表性的文章,回答本文标题的两个问题:博励治为何会输?卡尼为何会赢?

特朗普虽施以援手,博励治最终难破自缚困局  

在历史长河中,不乏因未能察觉运势逆转时刻而败北的政治领袖。对于博励治(Pierre Poilievre)及其保守党而言,这一转折点或许始于1月2日。

当多数加拿大人仍在元旦假期揉着惺忪睡眼时,极右翼学者乔丹·彼得森(Jordan Petersen)已在YouTube发布了专访博励治的视频。鉴于这位保守党领袖以拒绝传统媒体深度访谈著称,这场与彼得森长达两小时的对谈因多重因素显得尤为耐人寻味。  

访谈中,博励治踌躇满志地阐述如何重塑联邦政府及其政策体系,以清除”觉醒主义(wokeism)”的腐朽气息。谈及加拿大现状时,他近乎亢奋地描述这个国家如何沦陷——毒品泛滥、罪犯横行、”境外冲突…正蔓延至我们街头”。他将种族主义事件的激增归咎于自由党政府盲目进步的价值观所引发的强烈反弹。

按常规政治博弈法则,任何有志执政的政党领袖都会对彼得森避之不及——这位争议评论家关于移民、女权主义、生育选择与性别认同的极端言论,早已使其沦为文化战争中的”恶童”。

然而被视为下任总理共识人选的博励治,此刻却安然沐浴在彼得森辐射性的个人品牌光环中。

虽然时运不济确实有所影响,但将保守党的败选简单归咎于”运气不好”并不公允。周一晚的选举结果,加之博励治极度缺乏自省的表现,已将其钉死在近代最短视政治领袖的耻辱柱上。

当你对警示信号视而不见,执意闭眼迈下路缘走向迎面而来的卡车时,这已不仅是鲁莽——更是对盲目闯入车流的风险与后果,犯下了严重的误判之罪。

在遭遇惨败后,人们最应质问博励治及其智囊团的问题是:他们是否制定过应对贾斯汀·特鲁多(Justin Trudeau)不再领导自由党这种情况的竞选预案?

就在博励治与彼得森交换极右翼言论的四天后,特鲁多宣布辞职退场。这一决定及其引发的党魁角逐,彻底改变了竞选格局。

然而博励治不为所动,继续沿用过去两年助其建立对自由党显著优势的夸张言辞与论调。

两周后,随着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正式就职,这位新任领导人立即签署了一系列行政命令,并对加拿大和墨西哥发出赤裸裸的威胁——扬言将对所有进口美国商品加征25%的全面关税。短短数日内,特朗普及其政府官员更公开讨论要将加拿大变成美国的第51个州。

尽管这些威胁在全国范围内激发了选民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既点燃了民众的想象力又激起了愤怒,但博励治却依然我行我素。保守党的竞选广告仍在声嘶力竭地控诉自由党治下加拿大的种种弊端,却对来自南边邻国的生存威胁几乎只字不提。

当保守党最终调整策略时,他们选择拥抱”加拿大优先(Canada First)”这一新口号。在急于跳上民族主义浪潮的过程中,保守党阵营(Toryland)似乎无人意识到,他们的新口号与其说是战斗号角,不如说是对特朗普”美国优先(America First)”口号的拙劣模仿。

因此,这既是糟糕的策略,又叠加了霉运的双重打击。但选举结果也揭示了一个关于博励治的本质事实:他的所谓高人气,从来都只是特鲁多不受欢迎程度的镜像反映。

正是全国对特鲁多的反感,让博励治得以从容拥抱各类边缘群体:反疫苗者(anti-vaxxers)、排外的反移民激进分子(xenophobic anti-immigration crusaders)、卡车司机抗议武装分子(truck convoy militants)、以及反LGBTTQ+活动人士(anti-LGBTTQ+ activists)。在竞争更激烈的政治环境中,博励治与极端分子厮混本应付出代价。但特鲁多始终作为一个强大的缓冲力量,掩盖了这位保守党领袖的政治失格。

随着特鲁多的离去,博励治个人魅力的匮乏与危险的政治结盟,最终成为拖垮整个保守党的磨盘石。

保守党人如今或许能从两个事实中获得些许安慰:其一,他们比2021年赢得了更多席位;其二,鉴于选举结果如此接近,未来四年他们将能持一把”隐喻之刀”抵在候任总理马克·卡尼(Mark Carney)的咽喉上。

保守党究竟有没有制定应急预案?纵观博励治在特鲁多执政末期(特别是2023-2025年间)的表现,问题的核心在于:面对这位我行我素的党魁,纵使有再完美的竞选方案,恐怕也难掩其领导失误给保守党带来的致命伤。

周一晚间响彻全国的选举结果已经给出了雷霆般的回答——恐怕不能。  (Dan Lett)

卡尼在这场”烈火试炼”般的选举中展现出纪律严明的竞选风格

4月26日,马克·卡尼(Mark Carney)的竞选活动完成了一个圆满的循环——他重返安大略省温莎市(Windsor)那片杂草丛生的空地。就在一个月前,这位自由党领袖在这里经历了其政治新人年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3月26日,联邦大选拉开帷幕仅数日,卡尼以跨境大使桥(Ambassador Bridge)为背景,郑重承诺将保护汽车产业,并警告称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企图摧毁加拿大经济,妄图将加拿大变成美国的第51个州。

就在当天晚些时候——仿佛被卡尼的话语召唤而来——特朗普再次搅局,威胁对加拿大加征新汽车关税。这场不断升级的贸易危机,让卡尼得以戴上”总理”的隐喻之帽,以权威姿态作出回应。

周六(4月26日),当卡尼重返温莎进行选战收官活动时,他再次在竞选集会上指出特朗普”企图击垮我们,让美国吞并加拿大”。集会人群随即高呼:”永不做第51个州!”

在颇具影响力的《政治魔咒》(Curse of Politics)播客中,自由党内部人士戴维·赫尔利(David Herle)指出,选战首周当卡尼阐明特朗普政府构成威胁的本质时,已经展现出了其最佳状态。他表示自由党”此后一直受惠于这一高光时刻带来的魔力”。

现年60岁、首次参选便角逐七国集团(G7)国家领导人的卡尼,在论述加拿大面临的威胁与挑战时——即便其中包含被美国吞并的可能性——始终展现出一种深邃的从容。

咨询公司Pendulum Group联合创始人、前加拿大总理斯蒂芬·哈珀(Stephen Harper)政府新闻顾问亚罗斯拉夫·巴兰(Yaroslav Baran)指出,卡尼巧妙利用其短暂的总理任期优势,成功塑造并推动了选战声势。

巴兰表示,卡尼对这一职位的运用”有失公允”——因为在竞选关键阶段,这一身份赋予了他天然的权威光环。”若你是寻求塑造政治家形象的现任者,这类时刻确实有利,”他分析道,”当你在重要时刻真正展现出政治家担当时,这种优势就会显现。”

巴兰进一步分析称,卡尼刻意保持的低调语气与克制谈吐,使其与其他政客形成鲜明对比——尤其是与其不受欢迎的前任特鲁多形成反差。

“这是他们团队深思熟虑的明智之举。”巴兰指出。”卡尼或其智囊意识到,他说话方式沉闷平淡,念稿时字句沉重如铁砧……甚至对自己传达的信息都显得兴致缺缺。但他们没有急于改造这种风格,反而将其转化为优势,或许我们确实受够了戏剧化的表演。”

安大略省前自由党省长道尔顿·麦坚迪(Dalton McGuinty)的竞选经理唐·盖伊(Don Guy)表示,考虑到政治经验的欠缺,卡尼的选战表现已”相当出色”。

“他们成功地将特朗普关税政策塑造成核心议题,”盖伊分析道,”并通过定位卡尼的总理候选人形象作为最佳应对方案,使众多选民超越了其他议题的考量。”

虽然特鲁多宣布辞去自由党党领一职至今仅三个多月,却恍如隔年。就在彼时,许多人甚至怀疑自由党能否保住第三大党的地位。

“几乎全国每一位自由党高层都始终如履薄冰——这并非因为卡尼的所作所为,而是形势逆转之迅猛令人猝不及防,”盖伊坦言,”尽管选情向好……但某种程度上,正是由于我们长期落后及特殊处境,这段时间反而最令人寝食难安。”

盖伊指出,卡尼作为政治新丁的”白纸”属性,让保守党即便砸下数千万加元投放负面竞选广告,也难以有效摧毁其公众形象。

巴兰表示,卡尼的希望完全取决于能否说服大量加拿大人相信他代表着与不受欢迎的特鲁多政府彻底决裂的形象。

卡尼与保守党领袖博励治在选战中始终各说各话。

博励治自始至终紧扣生活成本议题,力陈自由党不配获得第四任期;而民调显示,众多担忧特朗普政府威胁的选民,正纷纷抛弃新民主党(NDP)和魁北克集团(Bloc Québécois),转而支持自由党。

民调汇总机构338Canada显示,卡尼起初处于有利位置,领先2个百分点,并在竞选过程中将这一优势扩大到5个百分点。在竞选中期,卡尼的支持率达到了44%的上限。

投票日前夕,博励治将差距缩小至3个百分点,当时自由党的支持率为42%,而保守党为39%。

民调收紧的同时,特朗普似乎选择减少对加拿大的公开表态——而这些表态此前有助于自由党将选票焦点定位在他们希望强调的问题上。

卡尼在这场竞选中经历了一场严峻的考验,不得不临阵学习一些基本技能——例如,如何在与完全陌生人交流时展现魅力,或者如何在镜头前表现自然、不显得尴尬。

他生疏的法语在竞选初期被广泛认为是他最大的劣势之一,但他在法语电视辩论中并未失误。本月早些时候的一项莱杰(Leger)民调显示,三分之一收看辩论的加拿大人表示他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选战期间,卡尼也不乏失态之举——比如未及时披露特朗普在首次通话中试图说服他接受加拿大”州化”的提议,又或是未能立即开除一名问题候选人。但这些失误似乎并未对其形象造成足够损害,以致严重影响其当选前景。

一些观察人士表示,这位银行家出身的政客竟能如此游刃有余地转型投身选举政治,着实令人意外。

“真正让我印象深刻的事情……在党魁竞选期间已经显现出来,在大选期间更是如此,就是他真的喜欢与人打交道,并且对人们感兴趣,”盖伊说。

“这使得他能够更快掌握竞选中一些细微之处的学习过程变得更加轻松,也更加容易上手。”(Kyle Duggan)

主要新闻来源:

Opinion: Trump helped, but in the end, Poilievre couldn’t get out of his own way(Dan Lett)

Trump helped, but in the end, Poilievre couldn’t get out of his own way

Liberal Leader Mark Carney ran a disciplined campaign in his trial-by-fire election(Kyle Duggan)

https://www.thestar.com/politics/federal-elections/liberal-leader-mark-carney-ran-a-disciplined-campaign-in-his-trial-by-fire-election/article_4acb628e-1467-5b8d-9e68-3a0c4207758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