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然
距离6月26日多伦多市长补选投票日还有10天时间。 在102名候选人中,华裔选民投票意愿主要集中在邹至蕙(Olivia Chow)、桑德斯(Mark Saunders)和前市议员贝安娜(Ana Bailao)三人身上。 最终谁会胜选? 我看好邹至蕙。 尽管这些天邹至蕙的支持率徘徊不前,贝安娜后势强劲,但从胜负盘看,邹至蕙一路稳守Downtown,只是在士嘉堡地区被贝安娜抢票。 熟悉多伦多选情的人都知道,多伦多市长选举是赢Downtown者赢天下。
眼看10天后多伦多将破记录诞生第一位华裔市长,为何华社众生鸦默雀静、寂然无声? 那些曾信誓旦旦高呼华人必须选华人的人这回倒懂得去族裔化了。 可见以往那些高呼华人必须选华人的人,并不是真心为了选华人。
当然选举本来就是件很主观的事情,我本人并不赞成华人选华人这个口号的,只赞成选对的人。 如此类推,哪个族裔当选市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的人当选。 就市选的特点来看,选市长最重要的是选那个能在日常生活中可以帮到我们的人。 这里说的日常生活,具体说来就是可承受房屋、居住环境、地税、治安、公共服务、交通、看病、儿童教育、就业、族裔和谐等,谁能把这些事情做好,市长那把交椅非他莫属。
综合以上因素,如果我是多伦多选民,我会选邹至蕙。 虽然我并不赞同新民主党的理念,虽然我反对绝对的政治正确,以及我对邹至蕙的愿景计划抱疑多于信的态度,但我依旧会投她的票。 原因是如果我们将邹至蕙与前警察局长桑德斯和前市议员贝安娜相比较,虾兵比蟹将,邹至蕙算是后者。
我们先来看看桑德斯。 这位仁兄2015年4月17日被多伦多警察服务委员会(TPSB)选中,接替比尔·布莱尔(Bill Blair)担任多伦多警队警察总长,任期5年。 桑德斯甫上任就配合市长庄德利(John Tory)取消了警队的街头随机检查。 当年笔者在电台节目中采访了多位法律和专业人士,他们普遍对取消街头随机检查后的治安环境表示忧虑。 例如苗延健探长就认为街头随机检查有利于破案,以及对意图犯案者起到阻吓作用。
桑德斯对多伦多警队推行的第二项改革是实行「邻里社区警官」(NCO)计划,即把警察派驻到社区去,这样可以与社区密切互动,掌握更多的线索。 当然,警察下到社区互动,街上巡逻的警察就会相对减少。 多伦多警察协会(TPA)对这项计划的评估是危及了警官的安全并损害了士气。
如此,桑德斯任期5年,警察经费突破10亿元,枪击案却每年都大幅飙升,凶杀案也大幅增加。 例如2016年多伦多共发生枪击案件402起,比2015年的282起飙涨了43%; 枪案受害者共有573人,比2015年的425人飙涨了35%; 枪击受伤者共有152人,比2015年的137人上涨了10%。 总体比较,各项数字是2014年桑德斯上任前的一倍有多,这种劣势到2020年桑德斯离职前被推向高峰。
2018年2月,代表5400名警察和其他TPS员工的劳工组织多伦多警察协会(TPA)在其成员中对桑德斯的领导能力进行了不具约束力的不信任投票,有48.1%的成员参加了投票,近86%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对桑德斯的领导没有信心。
2019年8月,多伦多警察服务委员会将桑德斯的五年合同延长了一年,至2021年4月。 但在2020年6月8日,桑德斯宣布他为了更多地照顾家人,遂在任期期满前9个月的2020年7月31日宣布退休,3个月后桑德斯投身安省保守党,被福特省长委以重任,后在2022年省选中出战当河谷西选区(Don Valley West),这是前自由党省长韦恩(Kathleen Wynne)的选区,本可乘自由党的颓势胜出,但民众不满意桑德斯的表现,令他角逐落败。 如斯政绩,如果说桑德斯有什么优势的话,那就是作为省长福特的心腹,他若当选,必借助拥有「市长超级权力」,助福特打通省长市长暗道,一如另一位候选人贝安娜在接受CP24所说的:”桑德斯是福特的傀儡。 投票给桑德斯将意味着把城市的控制权交给福特。 福特此前曾任命桑德斯为有争议的安大略广场重建项目的特别顾问,并鼓动他参加竞选。⋯“。
至于桑德斯给笔者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将警车的颜色从白色、红色和蓝色改为隐蔽的深灰色,这一决定后来因缺乏可视性和向公众传递错误信息而受到猛烈抨击。 一年后,桑德斯又拍板把警车颜色改为灰色和白色,为门面工程花纳税人的钱不心疼。
如果桑德斯不是多伦多市长合适的人选,那么贝安娜呢?
作为具有12年市议员的经验,贝安娜曾担任多伦多主导住房建设的副市长,并且出任规划及房屋委员会主席,以及主管多伦多社区住房局。 贝安娜这次推出可负担住房作为她竞选纲领主打可谓是扬短避长。
贝安娜作为多伦多房屋建设的带头人,人们除了看到她从各级政府落实到数十亿元的资金外,并没有看到多伦多可负担住房开发的曙光。 最典型的案例就是由她负责的新住房战略Housing Now,于2019年推出,当年市府透过媒体竭力宣传,会将市政府拥有的多余地产(例如泊车场),转变为新的住房开发项目。 战略描绘称最少有三分之一的单位、约1万套住房成为可负担房屋,或者以低租金住房(在市价基础上最少打八折)投入市场。 这本来是件很美好的事情,规划中的经济适用房大部分靠近交通站点,市府计划会在4年内通过快速审批程序,将项目建成并交还给市府相关的住房机构进行管理。 然鹅,如今4年过去了,市政府筹足了资金,却依然停留在计划上,一套房都未开建,这点贝安娜再顾左右而言他,也逃不了「懒政」「庸官」这两顶帽子。
当然,贝安娜可以将一切过错推给市长庄德利。 过去9年来,庄德利无为而治、只会左右平衡讨好市议会,除了在每次选举时给选民重复涂鸦那幅聪明路轨外,剩下就是在桃色情变中聪明走鬼。 他施政9年给多伦多市民留下的是高企的赤字、破落的基础设施、超负荷的城市服务、紧缺的经济适用房、不断削减的交通工具、日益高涨的生活成本、系统性的种族主义,以及不断增加的无家可归者和吸毒成瘾者⋯⋯今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多伦多,难道与曾为副市长之一的贝安娜无关? 就算贝安娜能做到出污泥而不染,她又怎样能令我们相信选她不等于选了个庄德利2.0版呢?
值得称颂的是桑德斯和贝安娜两位候选人都很重视华裔社区,他们分别安排了和华裔传媒见面,可惜的是一众华裔传媒没有人站出来问责两位侯选人的过失,更可悲的是见面会后传媒发出的都是同一篇歌功型通稿。
言归正传。 如果不投桑德斯,也不投贝安娜,哪选谁呢? 答案水落石出。
选择邹至蕙,除了她曾担任过多伦多教育委员、多伦多市议员外,她还出任过联邦新民主党的影子内阁,对移民、教育、就业、预算和公共服务很熟悉,这些经验将有助于她改革多伦多市政建设。
加上,作为一名经验老道的职业政客,邹至蕙最大的特点是有抱负、有野心、有胆色去撼动老朽的多伦多市政厅。 多伦多需要有一个人触发地震,从而破旧立新,实现变革。 邹至蕙是这样一个人,虽然我们忧心她会加税,会太用力劫富济贫伤害中产,在居住、教育、缴地税、降低生活成本、公共安全和公共服务中可能会有些付出,但如果能改变「庄德利的多伦多」,还是值得一搏,因为多伦多不能再这样一成不变地熬下去。
我说我会投票给邹至蕙的另一个原因是题目那句话:「她是唯一能使福特头痛的人」。
去年安省政府为兑现省长福特承诺的建造150万套房屋投入市场,以增加房源降低房价。 这个计划好是好,但必须有足够的监督。 因为开发用地大多数是政府提供的廉价土地,甚至是绿带土地(Greenbelt),这些土地一落入开发商手上,政府监督不力,就会演变成官商勾结、牟取暴利。
这一年来我们看不到福特省长为维护这个计划的健康性而加强监督保护,相反的是他不断变法把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上。 例如去年就迫不及待地推出《更好的市政管理法案》(Better Municipal Governance Act),赋予多伦多和渥太华的市长手上拥有「超级权力」。 这个权力可助省长在多伦多推行建房计划遭遇居民及议会反对时,市长只需获得议会三分之一的选票,就可以通过或修改一些规章制度,而不需要获得议会的多数。 多伦多市长庄德利对此表态他会使用这个超级市长权力,还告诉选民应该相信他。
新法通过后,新年过后,眼看万事具备,东风也有了,偏偏遇到庄德利艳情曝光,临门一脚黄了,这等同出兵遭遇恶风把帅旗吹折,福特只好急急脚脚一再挽留庄德利。 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庄德利决意辞官归故里,福特只能漏夜推桑德斯出来竞选市长,这就是贝安娜所说的桑德斯是「福特傀儡」的潜台词。
福特情迷多伦多市选是近年来少有的事情。 安省新民主党党魁司马慧(Marit Stiles))称福特痴迷多伦多的方式不太健康,她认为福特看来”就是想让他的朋友掌权,这就是问题所在”。
如果福特的朋友掌权多伦多,那么多伦多市议会就会被旁置,福特成了那个垂帘于多伦多市长座位后的王,他会以霸道的方式将多伦多市府政变成他的王朝,这个在2018年他甫当省长强行削减多伦多市议会一半议席时我们就已经领教过。
省长福特对多伦多市长补选的热心令人们不难看出他此番是志在必得要赢这次市选。 他甚至放言一名左翼市长是多伦多的灾难,但我要反问的是一名福特的傀儡何尝又不是呢? 选一名左翼市长起码在落实教育、交通、治安、降低生活成本等施政中受益,选一名傀儡市长潜心送地给地产商做生意,学校被关校,公务员队伍超级膨胀(看看福特的内阁就知道),市议会成废太子,福特王朝完全把控多伦多命脉,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在本届市长补选中,对抗省政府成为一众候选人口中的逃生咒语。 他们发誓立志无非是要表明自己不是福特的傀儡,问题是你从过往他们与福特眉来眼去的神态中不难发现,有人在发假誓。
确实,选一个与福特不咬弦的人当市长,从政治生态上看,这种争锋相对付出的代价会更高。 只不过笔者不担心邹至蕙若当选会与福特成仇家。 因为邹至蕙在政治场上是老江湖了,她很清楚如何与福特作讨价还价的交易。 就像联邦新民主党党魁驶勉诚(Jagmeet Singh)一直捏着杜鲁多的痛点要糖吃一样,这对多伦多市民无疑是件好事。
笔者知道有很多华裔选民不选邹至蕙源于那段1分36秒的辩论视频。 邹至蕙在视频中说:「We Need to Stop Eviction Now!」 (我们现在需要停止驱逐租客),此话一出,立即激发起华裔房东的愤怒,加上不久前社交媒体上有人教授租客如何对付房东,邹至蕙的话如同火上加汽油,召至华裔房东抱团狙击邹至蕙当选。 他们透过微信人传人号召选民投票阻止邹至蕙,有选民大概连邹至蕙的原话是什么都没搞清楚,看见微信上人云亦云就投票去了。
其实,如果大家看过邹至蕙在市选辩论的完整陈述,对比她的竞选纲领,就明白她的「停止驱逐租客」并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而是为解决房东与租客紧张关系、达到双赢的完整方案。
关于停止房东驱逐租客,邹至蕙在她的竞选纲领中的表达是希望透过社会支持和财务援助,令租客有能力交房租,或者有能力自己供房屋,阻止多伦多出现房东驱逐租客的事情发生。
邹至蕙的这个愿景方案具体是一方面倍增旨在帮助租客付租金和定金的受惠人数(Double the rent bank),以及透过社区支持令多达三倍的租客获得例如短期贷款或补贴,同以支付租金和水电费用,以及获得相应的法律援助以避免遭受驱逐的援助(Triple the Eviction Prevention in community program which provides social support ); 另方面,就是由市政府把一些大厦买下来,以Co-op所有制或者土地信托的形式令租客有能力转变身份成为业主。
不过,邹至蕙没有交代钱从哪里来。
这里我们不对这些计划展开讨论。 笔者只是从加拿大的政制角度看,邹至蕙所谓的「停止驱逐租客」,并不等于她有能力让老赖租客一步登天。 她能做的事情说白了就是给租客多些钱交租。 因为市政没有立法权,驱赶与不驱赶租客的权力在省政府。 由安省政府制定、颁布的相关法律分别有:《住宅租赁法》(Residential Tenancies Act,2006)、《安省标准租约》(Residential Tenancy Agreement, Standard Form of Lease,2018)和《加租指引》(Rent Increase Guideline,2021),主管部门为” 安省市政与住房事务厅(Ontario Ministry of Municipal Affairs and Housing),及其根据《住宅租赁法》授权的安省房东与租客仲裁委员会(Ontario’s Landlord and Tenant Board,LTB)管理。
当然,读者看到这里一定会说,你不住在多伦多当然可以信口开河啦,邹至蕙要实现她一整套治市计划,必然是要加重征收地税解决「钱从哪里来」。 此话不假,这也是邹至蕙在数次辩论中不承诺给加地税设定一个上限的原因。 问题是至今这几名候选人要做的事情不比邹至蕙少,他们并没有承诺不加地税,他们承诺跟着通胀加,那就等同他们的施政计划难以实施,在钱不够用时他们同样会出尔反尔。
我想:既然多伦多选民可以相信一个涂鸦市长,给了庄德利9年的时间,为何就不能给邹至蕙3年的试用期? 如果她当选后胆敢失控狂加地税,那她的政治生命也就只有3年,多伦多不怕输多3年。
我相信这也是私营和公共部门工会的领导人宣布支持邹至蕙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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